針對維吾爾長者的迫害
2024年04月30日
由維吾爾人權項目研究主任亨利．薩茲耶夫斯基博士（Dr. Henryk Szadziewski）撰寫的維吾爾人權項目觀點洞見專欄
2024年2月，高齡96歲的 Abidin Ayup 在監獄中去世。他的遺體沒有被歸還給家人，而是在他去世兩天后被送往阿圖什（Atush）警察局後埋葬。阿比丁是11個孩子的父親。作為當地清真寺的伊瑪目，可以想像他計劃於晚年持續地在 Qayraq 與其他村民分享他的信仰。
他作為宗教領袖的角色此前也曾給他帶來過麻煩，第一次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第二次是在20世紀90年代。然而，2017年時，89 歲的他在另一場國家主導的恐怖活動中再次被捕。當時正在進行對維吾爾人的大規模拘捕和監禁，法院以「宣揚宗教極端主義」罪判處他九年徒刑。雖然中國政府認為他們應對這位89歲的老人「絕不手軟」，但 Abidin 的孫女記憶中的他有著不同的樣貌，「我們的祖父在蓋拉克村的一座清真寺當了30年的伊瑪目，對孩子們進行宗教教育。」
維吾爾人權項目（UHRP）的研究
維吾爾人權計畫（UHRP）近年來對那些針對宗教領袖的嚴厲鎮壓進行了研究。我們的2021年報告《伊斯蘭，被禁忌的信仰：中國對維吾爾人伊瑪目和宗教人士的迫害》（Islam Dispossessed: China’s Persecution of Uyghur Imams and Religious Figures）記錄了1,046起突厥族裔的伊瑪目和其他宗教人士被拘留或監禁的事件，大部分是因為他們參與宗教教育和社區領導的身份。
然後，今年二月，我們發布了《學習〈古蘭經〉，判刑二十年：維吾爾女性與宗教迫害》（Twenty Years for Learning the Quran: Uyghur Women and Religious Persecution），詳細介紹了中國政府針對女性宗教領袖的迫害行為。
這兩份報告都提到了對維吾爾長者的迫害。2017年，70歲的 Patihan Imin 被判處六年監禁。她的罪行包括在1967年4月至5月期間從事《古蘭經》研究，在2005年至2014年期間佩戴吉爾巴布（jilbab，常見於穆斯林婦女身上的一種披巾），並在家裡擁有電子《古蘭經》閱讀器。在《伊斯蘭，被禁忌的信仰》中，我們記錄了15例70歲以上的維吾爾宗教人士被拘留的案例，其中3例甚至在90歲以上。2017年，克孜勒蘇地區著名的維吾爾毛拉（molla，伊斯蘭學者）、當時86歲的 Suleyman Tohti 被警方抓捕，並在拘留期間去世。
一週前，維吾爾人權項目的文章揭示維吾爾地區的維吾爾、突厥族裔和其他非漢族人口佔了中國全國估計監獄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34%），儘管他們在總人口方面只佔了中國的百分之一。
新疆受害者資料庫與新疆警察檔案中的資料
數量高到令人不安的維吾爾和突厥族裔長者們被關進中國的監獄和集中營內。今年3月，新疆受害者資料庫（Xinjiang Victims Database）根據其資料整理出了1,972名55歲及以上在監獄服刑的人。新疆警察檔案（Xinjiang Police Files）外洩的文件中包括兩個地區縣的拘留細節，包括於2018年將86名60歲以上的長者關押在疏附縣（Konasheher）和特克斯縣（Tekes）的集中營內。
長者們所面臨的刑期之長度和相關指控令人震驚。根據新疆受害者資料庫，65名老年人被判處20年或以上徒刑。例如，72歲的伊犁地區（Ghulja）退休政府官員 Tursun Barat 和他69歲的妻子 Zahidem Helpehaji 被判處20年監禁。做出此判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們在2012年至2016年間曾三次前往土耳其探望女兒。2012年時，他們將探望女兒的行程結合了前往麥加的朝聖之旅。因此，他們不僅被指控前往「敏感國家」，而且還被指控「恐怖主義」。Tursun 和 Zahidem 皆患有糖尿病，並患有其他與重要器官相關的疾病。
來自疏附縣（Konasheher）67歲的 Imin Heyit 也被判處 20 年監禁，罪名是「極端主義」、「尋釁滋事」和「聚眾擾亂社會秩序」。一個額外的擔憂是，鑑於 Imin 正在服刑的吐魯番監獄旁邊就有東湖水泥廠，他很可能正遭受強迫勞動。
2023年6月，The China Project 重點介紹了新疆受害者資料庫中的其他幾個案件，其中包括67歲的 Nuri Mettursun，他在被判處五年徒刑後僅幾個月就去世了。
當中國官方媒體吹噓習近平「在照顧老年人方面發揮了模範作用」，這些維吾爾長者所面臨的迫害正是他所留下的殘暴傷疤。然而，習近平的政府針對維吾爾和突厥族裔長者進行迫害的理由是什麼？也許在該地區的大規模拘捕行動中，無論男女老少，任何人都會被逮捕。另一個合理且與我們許多研究結果相似的結論是，為了清除維吾爾社群的知識傳播者，中國已將注意力轉向了長老們。維吾爾人的知識文化在教育系統、家庭和公共生活中被廣泛抹殺，加上從生命的最初階段就無處不在的黨國洗腦灌輸，向社群長老學習的意義是顯而易見的。
維吾爾人面臨的精英滅絕（Eliticide）
在2021年一系列報告和簡報裡最晚的一份研究報告中，維吾爾人權項目記錄了312名維吾爾人和其他突厥族裔穆斯林知識和文化精英遭到某種形式的拘留。然而，維吾爾研究人員和活動者、《學習〈古蘭經〉，判刑二十年》報告的合著者 Abduweli Ayup 表示，這份報告中令人吃驚的是被中國抓捕的維吾爾長者的數量。
此外，還有一些年長的知識傳承者死在監獄和集中營中，包括82歲的宗教學者 Muhammad Salih Hajim。70歲的作家 Nurmuhammad Tohti，他在獲釋後不久就去世了，而他在拘留期間的生活條件幾乎肯定導致了他的死亡。他的孫子、我在維吾爾人權項目的同事巴布爾．伊爾奇（Babur Ilchi）表示：「我的祖父之所以成為目標，是因為他是一名維吾爾知識分子，而對這些人的抹除是中國政府摧毀維吾爾文化和身份行動的一部分。」維吾爾人權項目稱針對維吾爾知識分子的攻擊是精英滅絕（eliticide）。正如我在2019年所寫的，精英滅絕包括國家監督下的殺戮，以「消滅任何反抗聲浪來源」為目標。
鑑於全球老年人面臨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排斥，制定通用標準的必要性是顯而易見的。《聯合國老人綱領》（The Principles for Older Persons）是1991年聯合國大會的一項決議，概述了針對老年人的歧視言論和歧視行為的保障措施，這些言論和行為在我們的社會中已經司空見慣。在維吾爾人的脈絡下至關重要的是，綱領第 7 條指出，「老年人應繼續融入社會，積極參與直接影響其福祉的政策的製定和實施，並與年輕一代分享他們的知識和技能。」
聯合國首位針對「老年人享有所有人權」問題的獨立專家於2019年訪問中國。在出訪任務結尾的聲明中，專家羅薩．科恩菲爾德．馬特（Rosa Kornfeld-Matte）女士既沒有提到這些突厥族裔長者所受到的嚴酷刑責，也沒有提到那些死於監獄中的長者們。考量到2019年時世界對維吾爾地區的了解情況，這實在是怠忽職守。既然獨立專家辦公室表明他們優先關注針對老年人的暴力與侵權行為，當前的職位持有者克蘿蒂亞・馬勒（Claudia Mahler）女士必須對維吾爾長者們所面臨的現況表達更多的專注，並發表聲明表示對相關情況的擔憂。
雖然聯合國的綱領與原則不具法律約束力，但某種類型的《長者權益公約》（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of Older Persons）將使國際體系中老年人的脆弱性變得更顯而易見，並促使各國承諾遵守標準。對 Abidin Damolla、Patihan Imin、Suleyman Tohti、Anihan Hamit、Gulnisa Eziz、Tursun Barat、Zahidem Helpehaji、Imin Heyit、Nuri Mettursun、Muhammad Salih Hajim、Nurmuhammad Tohti，以及許多其他的維吾爾長者來說，他們顯然也認為老年人應有權分享自身的生活經驗，但正是這樣的假設認知使得他們現在面臨來自中國政府的迫害。
最上方圖片：由上至下、左至右：Atalla Tohti (62), Herim Banihan Abdurrahman (72), Meryemnisa Ismayil (73), Anihan Hamit (73), Ruqiyem Eli (65), Zeytunhan Emet (68), Abliz Ghappar (68), Tewekkul Rozi (70), Turdi Sabit (68), Awut Sawut (67), Tohti Emet (68), and (Hornisa) Nuruz (67).
参考：
Gray Matters: China’s Aging Prisoners, Dui Hua Foundation, April 2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