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研究中国的艰难之处
2023年12月19日
维吾尔人权项目高级研究员 Ben Carrdus 撰写的维吾尔人权项目观点洞见专栏
若研究者们从未能真正完全掌握中国政治体系的复杂性，实为情有可原。是的，基本原理很简单：中国共产党控制着一切——政府、司法、军队、警察、媒体、学术界，它用双手掌控着经济，它对公民社会拴上紧链子，它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实施划时代的暴行，只要党认为这样做 “完全正确” 时。
但若试图研究这种控制是如何达到时，事情很快就会变得令人困惑。
以《东突厥斯坦的警察治理》（Policing East Turkistan）为例，最初的意图是描述在东突厥斯坦开展活动的各种警察部队，以及他们的具体职责和指挥结构。本质上，究竟是谁在执行种族灭绝政策？这有多难？汇集中国互联网上肯定会存在的大量优质信息，并用学术界、非政府组织和其他政府们的现有研究对其进行补充即可。然而，任何有关中国政治体系的研究项目中经常遇到的问题还包括：
a) 复杂性。 “党委” 和 “党组” 的职能有何不同？根据什么条例来决定中共某一个委员会的权力高于另一个？是什么机制允许远在北京的军事委员会指挥维吾尔地区的准军事组织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全副武装的特警（即人民警察内的特警，而不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内的特警）的职责如何与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其他成员的职责结合起来？国家安全部实际上是做什么的，它与所有其他警察机构的关系如何，甚至是谁是该机构在东突厥斯坦的领导者？
我坦然表示，我也不完全了解我的祖国英国，或是美国当地的对应复杂机制，但如果我愿意的话，研究它将是一个相当简单的过程，而且我不必费力劳心的应对：
b) 宣传。互联网上有大量中国官方发布的信息，但对于研究来说毫无用处。例如，在撰写本研究时，使用“新疆” 和“武警” 进行Google 搜索的最高结果1排除中文维基百科条目，但维基百科在中国被屏蔽。是一段关于警察训练的“有趣” YouTube 影片：“太帅了！武警新疆总队某支队副参谋长十几秒徒手撂倒三人” 接下来是一页又一页的类似“资讯”，包括无数千篇一律、毫无价值的官方演讲、颁奖典礼、训练演习，以及无休无止地提及“习近平思想”。
任何事情都不允许干扰 “新疆是中国最幸福的地方” 这一宣传的首要主题（看！每个人都在唱歌跳舞）——无论这种宣传有多么木讷，有多么侮辱2请注意影片时间 3:03。在这部主要由一名年轻人在提供给旅客观光的喀什（Kashgar，喀什噶尔）走来走去（他坚称这个地名的发音为’喀什’，如同这个地名在普通话中的发音，而不是’Kashgar’，如同在英语中的发音，因他将其视为’美国语言’）的影片中，他还必须码掉两个跟随他的人的脸——他的“处理/管理者” ？国家安全官员？甚至连这些宣传也必须受到审查。观看者的智商。
中国学术界对研究的用处也越来越小：以研究维吾尔地区的警务为例，提供的少数材料几乎总是在研究城市的名称上删改为 “X”。但即便如此，美国服务器对中国学术数据库的访问仍被故意限制，显然是为了阻止可能对中国带有批评的研究之生产。这导致我们得面对：
c) 保密。在中国互联网的设定下，当然无法找到任何有关中国对维吾尔地区警治方面的指控言论。除了多机构审查和媒体控制之外，还有一个国家保密局来帮助确保，例如，任何部队和任何地区的在职警察人数等基本数据被以 “国家机密” 为借口保护。维吾尔地区中属于国家保密局的下属行政机构可能就参与了确保维吾尔学者热依拉．达吾提（Rahile Dawut）的讯息封锁，包括她的下落和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等基本资讯都被保密，甚至是对她的家人。
众所周知，中共非常害怕失去对资讯的控制，并且正在花费大量资源来加强其控制。但这里最明显的讽刺之一是，中国的成语 “实事求是” 在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如此响亮地回响。这句成语起源于汉代，毛主席活用了它以表达了这样的信念：中国共产党正在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利益而寻求纯粹的、没有教条的真理。但真正的事实是，中共最不希望的就是人们独立地寻找客观信息，并从中得出自己的非教条化结论。
与之相反，人们被期待应该对热依拉．达吾提和成千上万其他被不公正拘留和监禁的维吾尔人等案件视若罔闻。我们被邀请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乏味的宣传，并且不要因为中共对每一个行政单位的铁腕统治而感到不安。且我们还应将大量有关维吾尔地区人权的著名研究——也是研究报告《东突厥斯坦的警察治理》（Policing in East Turkistan）的基础——视为对中共的“诽谤性攻击”，并接受来自中共自己的对己方有利的陈述宣传。
《东突厥斯坦的警察治理》（Policing in East Turkistan）是一个有用的提醒，即中国远比“中国当局” 具个词汇复杂得多，对中国政体的详尽、细致的了解对于准确追究种族灭绝的责任至关重要。
但本着 “实事求是” 的精神，以上所有以及更多的内容只能表明，维吾尔地区的警察治理更多的是为了捍卫 “完全正确” 的中共，而不是为了服务或保护那里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