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業正在使反人類罪正常化

2024年10月30日

由維吾爾人權項目研究主任亨利．薩茲耶夫斯基博士（Dr. Henryk Szadziewski）撰寫的維吾爾人權項目觀點洞見專欄

在 [喀什噶爾（Kashgar，喀什）] 老城，政府拆除了大量房屋。他們說這對居住在那裡的當地人有好處。他們告訴我們，我們將在其他地方的新建築擁有現代化的便利設施。他們一開始想把老城全部拆除，但遭到強烈反對，所以部分的工程停止了。然而，我住的社區卻被拆了。保留下來的那些部分，被翻新並被旅遊業所利用剝削。他們甚至為遊客建造了一座假城牆，想進入還得付費。現在，城中隨處可見保全監視器。其中一家提供旅遊服務的公司由一位高官所擁有，總部位於北京。他們基本上對我們予取予求、拿走了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老城區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社群。但現在它已經空了，曾經的居民現在都被抓到集中營裡。

在2019年至2020年間，為了寫一篇關於旅遊業在維吾爾地區監控化中作用的論文，我採訪了幾位維吾爾人，他們曾在家鄉擔任導遊，現在流亡國外。以上這段話出自一位有二十多年經驗的導遊、原喀什噶爾居民之口。

五年後，即2024年11月5日至7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與旅遊廳，「自治區人民政府的一個組成部門」，一個被聯合國宣布同謀共犯於當地發生的、可構成反人類罪行之事態的實體，將在倫敦世界旅遊商展（World Travel Market, WTM）展示「新疆最神奇的魅力」（the most magical charm of Xinjiang）。世界旅遊商展將此次活動描述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旅行和旅遊活動」（the most influential travel and tourism event globally）。

這並不是中國官方機構和旅遊公司第一次利用歐洲的旅遊博覽會和展場來混淆視聽，試圖掩蓋維吾爾地區當前的反人類罪行。倫敦世界旅遊商展等活動籌辦方不能聲稱對維吾爾地區犯下的反人類罪一無所知，因此似乎更像是願意冒著成為共犯的風險。我們有責任挑戰他們的決定是否合理、將這個決定對比他們所聲稱的價值觀和行業標準。

倫敦世界旅遊商展的參展商還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遊部，以及提供維吾爾地區旅遊服務的中國旅遊公司，如海納國際旅行社（China Highlights International Travel Service）和 China Adventure Travel。

這場倫敦的活動是繼2024 年9月23日至25日的國際與法國旅遊商展（International & French Travel Market, IFTM）之後舉行的。在那場旅展，中國國家旅遊局（China National Tourism Administration, CNTA）的巴黎辦公室展位專門設置並展示了維吾爾地區「豐富的文化遺產和獨特的景觀」。Horizon Travel 也出席了那場旅展，並與中國國家旅遊局共用一個展位，提供赴維吾爾地區的旅遊服務。

一方面，國際與法國旅展確實兌現了其聲稱的「我們在所有活動中培養包容文化」，但這次活動中的包容似乎延伸到了那些代表政府參與當前針對維吾爾人進行鎮壓的中國官員。

在2024年3月5日至7日舉行的柏林國際旅遊商展（Internationale Tourismus-Börse Berlin, ITB）上，這些圍繞中國官方代表和提供前往維吾爾地區旅遊等的相關議題也都毫無改進。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遊部，以及海納國際旅行社和 China Adventure Travel 都再次出現在這個展場中。

中國政府利用旅遊博覽會、展場，與其他和旅遊業相關的策略做法來試圖粉飾他們對維吾爾人的鎮壓，這些做法尤其常見在國際空間和關係方面。維吾爾人權項目的本．卡杜斯（Ben Carrdus）撰文報導了美國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於2023年和2024年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遊部部長胡和平的會晤。卡杜斯指出了一個不方便的事實，即胡和平還曾擔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並監督維吾爾地區的三場充滿政治宣傳的旅遊活動。¹先前版本中的「正擔任」已更改為「曾充當」。現任文化及旅遊部部長為孫業禮。

此外，中國也精心安排記者和外交官在導遊陪伴下參觀維吾爾地區，以展示其所謂的的成功政策。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外部人士放大並協助擴散其宣傳敘事，因為黨自己平台的可信度並不高。這種策略並不新穎，看看韓素音（Han Suyin）在文革末期出版的《拉薩，開放的城市》（Lhasa, the Open City: A Journey to Tibet）就知道了。在書中，韓素音讚揚了毛澤東對西藏人民的「解放」，而在她的視線之外，紅衛兵卻在當地進行破壞和殺戮。如今，黨有了新的工具和緊迫感，因此轉向影像部落客和網紅等其他具影響力的人來達成這項工作。

無論宣傳是否有效、旅遊業是否知情，或只是單純不在乎，來自美國、歐洲和土耳其的旅遊活動組織者和旅遊公司都在推廣前往維吾爾地區的旅遊。這些行為者應在提供旅遊服務並與國家旅遊實體合作之前進行徹底的盡職調查。《旅遊道德綱要公約》（Framework Convention on Tourism Ethics）和《工商企業與人權指導原則》（Guiding Principles on Business and Human Rights）提供了明確的商業道德標準。

那你又為什麼要在乎呢？除了放任中共向你附近的城市輸出反人類罪常態化的這般侮辱之外，這個議題還向我們提出了前往遭受嚴重國家鎮壓的地區旅行的道德規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前往該地旅行的作用是什麼？

如果僅是為了見證，那麼從那些之前也你從未見過、遭到重建並被濫用於旅遊業的清真寺、社區和集市中可以學到什麼？如果是為了不孤立維吾爾人，那麼你能與這些受廣泛監控、遭到監禁、連文化身份認同都已被國家重新定義再利用的人們進行真誠的互動嗎？如果只是為了激起你的好奇心，那你又怎麼能保證你所花的錢不會流向這個正在犯下反人類罪的政府？

作為消費者，你能做出選擇。選擇展現立場，反對這些從痛苦中牟利的行為。我並不是在要求你停止造訪維吾爾地區，而是要求你對前往維吾爾地區的旅行做出符合道德的決定。換句話說，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我的選擇賦予了誰力量又或是對誰造成了傷害？

我們所能做的，僅是敦促旅遊業以及我們自己國家政府的旅遊官員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並尋求得到這樣一個承諾：向我們保證這些前往維吾爾地區的旅遊和體驗不會對誰造成傷害。